如果細查中國人的精神世界和心理結構,會發現中國人現在野蠻的極權政治有它存在的合理性。
北美澳洲的文明,不是大航海地理發現後天上掉下來的,而是兩希文明在經歷歐洲文藝復興之後,又結合了古羅馬政治實踐以及英國王在法下憲政制度的演進了數千年綜合文明的產物,雖然開花結果在新大陸。
中國文明也演進了數千年,但演進的路徑,方式,內容跟歐美有巨大差異。
就說現在大學裏各細分學科,在科舉時代的中國幾乎完全都沒有的。這說明了什麼呢?
中國人傳統的精神世界根本就不具備構成歐美現代文明的人文、科學和技術這些基本的底層基礎。
雖然後來有樣學樣,但畢竟沒有根深蒂固自發成長的原生動力。
歐美現代文明,是由一粒種子生發的。而中國文明則是直接插枝嫁接的。
中國有句俗話,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
這是說地理環境不同直接改變了事物的性質,更別說折枝嫁接的,不光是地理環境,氣候、土壤、地下水各個要素全都改變了,就連植物本身都改變了,除了長不成原樣,長成其他什麼樣都不稀奇。
那為什麼中國就不能突破自我侷限,長出個政治文明的奇葩來呢?
簡單來說,那還是路徑依賴的原理在作祟。
中國數千年來,既沒有王在法下自發的政治革新,也沒有春風化雨悲憫的基督傳統,還沒有張揚人性多維的文藝復興。
沒有權力的制衡,沒有神學的敬畏,沒有寬廣的精神,就只有歷朝歷代的定於一尊。
對於上層來說,當皇帝我熟啊,給皇上當奴才也是一點兒也不陌生。
對於中層來說,莫談國事,安守本分,悶聲發財,多養幾房姨太太,生兒育女,傳宗接代,子孫後代考取功名當個光榮的國家公務員那才是正經。
對於底層來說,認命不受屈,儘管這輩子窮苦,多求求佛祖菩薩,說不定下輩子能做個人上人。
多熟悉的模式啊,幾千年,老祖宗不都是這麽過來的?
好吧。路徑依賴就是這樣。既然內部超穩定的民族心理結構很難改變,咱請個洋和尚來唸經,說不定還能搞出點兒新意來。於是,馬克思來了,列寧來了。
馬克思+秦始皇,洋和尚加老皇帝,滿足了中國人又洋又老的心理訴求。中國人就吃這一套呢。不是嗎?
政治文明不是憑空而來的空中樓閣,沒有堅實的地基,建不成高樓廣廈。只強調政治制度改革,忽視支撐政治文明的廣泛信仰和精神基礎,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是追逐曇花一現的海市蜃樓。
僅僅推翻共產極權集團的專制暴虐統治,改變不了中國社會的根本問題。根本上,必須自發形成支撐政治文明的深層地基。
政治文明也不是一蹴而就,不但需要長期精神文明的演進,還要反復的試錯。
因此,不必對推翻中共極權後就會迎來一個民主自由的新中國抱有幻想,很可能,還會經歷更深更久的黑暗期。歐洲中世紀也是有一千年呢。中國再搞一千年,大致建立起一個比較穩定的自由民主的法治社會,從人類文明歷史來說,不算長。
既然這樣,反共有意義嗎?
答案毋庸置疑,當然有意義。反動的東西,你不推它就不倒。愚公移山,也是預備子子孫孫幹上五百年呢。
雖然現在跟中共鬥法,有點兒像唐吉訶德大戰風車,不但效果不大,看上去還有點兒滑稽,但畢竟,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和責任。
這代人註定要做個英勇的唐吉訶德,那也得義無反顧的去幹呢。
所以,我不但期望大戰風車唐吉訶德這樣堅持信念、憎恨壓迫、崇尚自由的勇武騎士英雄,更期待能集群出現在知識、文學、倫理、社會和政治各個方面都引發巨大變革的中國文藝復興巨擘。
這也是我青少年時代在中國時期的一個理想和心願吧。
崇日者,1865
作者:古斯塔夫·莱昂纳德·德·钟赫
Gustave Léonard de Jonghe (1829–1893)
L’admiratrice du Japon
Oil on canvas